居住在多倫多,要到五月,才能真正地卸下厚重的衣裝。這幾天,人可以穿得瀟瀟灑灑的,心情也便輕鬆起來。剛好遇上湯一煌神父到訪多倫多,幸蒙天主的恩賜,我可以靜靜地跟湯神父一聚,想想過去,談談現在,在填得滿滿的生活中挖出了一個小小的空間,自有一番幽趣。

湯神父是本堂的創堂司鐸,大家對他的了解都偏重於建堂的歷程,看似事事順利,但其實,湯神父的一生,遭遇過很多困難和窒礙,都必須憑藉堅忍和韌力去克服,這種精神,很值得偏好捨難取易的現今一代借鏡,是以想到要把我們的談話與堂區通訊的讀者分享,好讓湯神父的新知舊雨都能從他身上得到一點啓發。

時雨之化
「聖聖聖,上主,萬有的主‥‥響徹雲霄。」湯神父輕輕哼起這首彌撒曲,然後說:「雲霄就是我家鄉的名, 福建省雲霄縣。」

窗外的陽光射在湯神父身上,背光的半臉成了剪影也似的暗暈,滾上一道金邊。湯神父微微帶笑,仿佛看見歲月在倒流,倒流,一直流到他的少年時代:「我三嵗便跟祖母和母親一起領洗,但一直都沒有盡基督徒的本分,直到入讀初中,學校來了一位黃子玉神父。」

「那時候,學校的低班同學必須服從高班同學,所以時常有高班欺負低班的現象。但有一天,一位初三的學長來找我,要我帶他去見黃子玉神父。」湯神父操著帶有濃重廈門鄉音的粵語說:「有高班的學長來找我幫忙是多麽光榮的事,我當然很開心。」雖然事隔了超過七十年,湯神父依然有點興奮。

「黃子玉神父為人很開朗,書教得很好,對友學生都很好,大家都很喜歡他。我這位高班同學不是教友,不知道怎樣去接觸神父,所以來找我引見。」湯神父繼續說:「認識黃神父以後,我問他:『神父究竟是甚麼呢?』他說:『神父是服務他人,但不計較名譽金錢利益的。』我覺得這種精神真好。」

「我很快便發覺,跟神父在一起, 很多小朋友都會唸天主經、聖母經,但我不懂,於是自己去學,後來變得甚麼都想學,還去輔彌撒。有一次,我們跟黃神父談談說說,黃神父突然問:『你們有誰想做神父呢?』男孩、女孩,所有孩子都舉起了手。」湯神父一邊說,一邊笑了起來,我也禁不住跟著笑。遙想這班孩子,特別是女生,這樣質樸可愛,真是有趣。在孩子的世界裏,榜樣真是很重要,一個好榜樣可以影響孩子的一生。

我們笑完了,湯神父繼續說:「那時,我想著日後是要做神父的,所以很學乖,家裏事都幫著做,爸爸是中醫,有我的幫忙,很是歡喜。但要當神父一事,我只跟家裏說過一次,以後便沒有再提起了。」

[照片拍攝於2007年: 湯一煌神父晉鐸50週年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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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初中畢業以後,晚上我便住進聖堂去。到了入修院的時候,我拜托料理神父膳食的廚子替我帶一封信到家裏辭別,便立刻上路。」

「爸爸不是信徒,收到我的信,十分惱怒,連忙命弟弟和表哥來追我,但我已走了,門敲破了亦再也沒有人開了。」

「我跟著貨商的水客徒步走了兩天,才到達修院。以後,爸爸一兩天便來信,說『人生不孝有三,無後為大』之類的話,要我回家,但我堅持不聼,到最後,爸爸親自來找我,我依然沒有讓步。」

「當時,修院有十二位小修生,放假都會回家,只有我,自從入修院後,從未回過家裏。」湯神父低著頭,補充了一句:「無法回去嘛!」他的語調很低沉,想是回憶到昔日斷絕家庭的情景,有點傷感。我暗自嘆息,人,爲了追隨天主,有時候真的需要鐵石一般的心腸,不明白的人看起來,可能覺得湯神父很決絕,可是,割捨的那種傷心和痛楚,外人又能理解多少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