默主哥耶  ‧  羅馬

朝聖之旅  2011

多倫多的六月,雖說是傍晚,但陽光依然燦爛耀眼,我們抵達皮爾遜機場時,車如流水,人似游魚,美其名是迎送流暢,實際上卻是來也匆匆,去也忙忙。匆忙,就是大都市的氣象。

經過了繁複的登機程序和海關檢查後,天際已披上黑色的外氅,讓訊號燈似的星星一閃一閃地傳遞著穹蒼的密語。

我們沉默地在隆隆的行李拖動聲、隱雷似的腳步聲和嗦嗦的衣物磨擦聲中登上鐵鳥的空腹,準備奔赴一個期待多時的約會。人絕對不能成孤島,行走於世,必有旅伴;此旅,我幸有良伴九人,他們各有各的性情,各有各的精彩。從領隊Francis Yang兄弟說起,早在籌備旅程之始,已無條件地為大家悉心安排大大小小的煩雜諸務,旅程開始後,一方面要令每一個環節平滑暢順,又要照顧眾人安全,奔走勞累,事事費心,幸好他的太座Karen,細緻嚴謹,體貼入微,得她從旁協助,此旅一路平安順利。團體內不能不提的是Agnes Chin姊妹,Agnes一向重視神修,又著意培育後輩,實為良師典範,我們沒有神父修女同行,我心底裏便敬她為神師。還有Henry和Lucia Tam夫婦,他們一個風趣,一個率直,加上爽朗健談的Lawrence 與活潑柔和的Eileen Fung夫婦,為團體平添不少歡笑。年青的一輩只有二人,Patricia Young純淨如赤子,質樸含蓄;Catherine Poon好學聰明,不懈於侍主神業。我生性懶慢,既不願動腦筋,又無力操勞,幸好眾兄弟姊妹不但不嫌我累贅,反而輪流照料,倒令我成了旅途中得享清福最多的人。

引擎發動,鐵鳥在轟隆巨響中衝天而起,朝永恆之城羅馬疾飛而去。

()

默主哥耶

天涯遠客

經過九小時的飛行,我們終於踏足羅馬機場。我們從這個古老的國際大都會轉機前往杜寶力(Dubrovnik),再從杜寶力改乘汽車,沿海岸線蜿蜒疾馳。落日像火球似的,燒紅了重山後的天空,又像中了后羿的神箭,掉落在波瀾壯闊的海面上,染紅了碧水。兩小時三十分鐘的車程,足夠讓我們去見證一場壯烈的攻防劇戰,最後暮色驅逐彩霞,築起漆黑的天幕,幸有明月借得光芒,為我們引路。

我們越過幾重關卡以後,終於抵達默主哥耶。夜已深,大家原打算張羅一點簡單麵食,便馬上就寢,想不到旅館竟準備了豐富的晚餐,來迎接我們這一群筋疲力盡的遠客。真是喜出望外!

IMG_1942_dinnerUponArrivalInPansion

 

農村巨變

 

第二天醒來,天色還未破曉,身體上還殘留著昨天的酸痛和勞累,我靜靜地躺臥在舒適的床上,心思不自覺地走進了時光隧道,回到三十年前。那時候,默主哥耶還只是一個小村落,位於南斯拉夫中部的群山之間,村民務農為業,民風十分淳樸。後來,這小村發生了一個超自然現象,吸引了舉世目光,成千上萬的人從世界不同角落蜂擁而來,村民為了接待他們,一片忙亂,最後紛紛擴建家居,以敷應付。

據報,一九八一年六月二十四日,聖母以和平之后的身份向六個孩童顯現,透過這群十歲至十七歲的青少年,不斷勸勉世人祈禱、守齋和辦告解,令世人回到上主的正道。上主的正道就是救贖之路,亦即是愛的道路,亦即是通向平安與和平的道路。

magificant_visionaries_20110625

三十年了!據說,聖母仍在每天顯現,但其中三名「神視者」已領受完了十件與未來有關的秘密,不再每天看見聖母了,但另外三位依然在每天黃昏面見聖母。

有些人對這個超自然現象感到可疑,懷有戒心;又有些人甚為敵視,認為有神職人員幕後操控,整件事情都是一個騙局;更有一些人好奇心起,只為尋找異象而來。然而,有一批信友,就像昔日那三位看見星光的賢士,攜著最珍貴的禮物,登山涉水,這一群人,帶著他們靈魂深處最熾熱的愛情,不遠千里,來到這個小山區朝覲上主的聖顏。

 

舊地重遊

 

IMG_9836 紅日破窗而入,敲醒我的沉思,我連忙起床梳洗,到餐廳去吃早餐。我們十人分成兩桌,暢談甚歡。原來他們都已外出回來了。他們中有些人昨晚已到聖堂去作晚禱,有些一大清早便到聖母像下早禱,有些還沿途拜苦路,走到復活基督像那邊去。總之,都已展開祈禱活動,唯獨我早睡晚起,想起也覺汗顏。

我們都不是初訪默主哥耶的人,沒有迷路問題,所以各人樂意去那裏,喜歡做甚麼事,獨立性和自由度都很高。大家用過早餐,便各自去參與彌撒聖祭。默主哥耶堂區奉聖雅各為主保,每天早上都有克羅地亞語、義大利語和英語彌撒,加上小聖堂內還有其他語言的小團體彌撒,朝聖者可以有很多選擇。

我走到街道上,看見旅館食肆林立,其中不少已頗具規模;那些熱熱鬧鬧的小店舖,陳列的商貨品種更見繁多;還有售賣物業的廣告牌和不少正在進行的建築工程。三年前,我第一次造訪此地,已覺得農村氣息非常淡薄,今次舊地重遊,繁榮更甚。我略知默主哥耶三十年前的村景民情,此刻便嘗試著去追認它當年的風貌,觸目所及,在在都挑動我心中的疑問:繁榮與平靜是否能夠並存?進取與淳樸又可否同步攜手?

 

民風

到了下午,小聖堂內明供聖體,同伴都出去了,我獨個兒留在旅館的餐廳裏閱讀。為我們做飯的女廚子看見我,指著空調的風口位置,我們言語不通,只賴身體語言來傳情達意。室外烈日炎炎,她擔心我太熱,示意要我坐在最涼的位置上。奈何我一向怕冷怕風,只好微笑著婉拒她的美意。

我低著頭閱讀,一邊默想書中教訓,一邊做點筆記。就在我全神貫注的當兒,忽地有人在我的下巴捏了一把,我抬頭一看,原來是那位女廚子,她笑容可掬地站在我的身旁,俯身看我手上的書本,我猜想,可能是因為外國人對於中國的方塊字感到新奇吧。

我無法分辨她所操的語言是克羅地亞語,還是義大利語,反正就是無法溝通。我們唯一能做的,就是手指比劃,相視微笑,她又捏捏我的臉蛋,親吻我的面頰,便到廚房去忙她的工作。

女廚子名叫Anna,五十來歲,個子不高,體態渾圓,留了一頭栗色捲曲的短髮,臉上常帶笑容。我見過她跟別的客人談笑高歌,活潑熱情之餘,又天真爛漫,很是可愛。我暗想,聖母顯現之始,她還是一個青年,如果我能跟她溝通,真的很想瞭解瞭解她這三十年來的心路。

三十年來,絡繹不絕的朝聖者,湧到這個地方來,正如神視者瑪莉雅(Marija)的媽媽說:「我們的房子已不再是我們的房子,它就像一個火車站,人來人往……」當初,村民面對這種突如其來的衝擊,除了求變,別無他法,結果帶來了經濟繁榮,令居民生活富庶起來,但對於純樸如Anna這類村民,對於原來的生活,可會有一點眷戀?對於這種驟變,可會帶著一點遺憾?

 

萬國同聲

 

下午四時三十分,晚餐已為我們準備好了。吃得早,是為了到聖雅各堂去佔據一個有利位置,準備迎接一天中最美好的時光。

聖雅各堂為了容納數以萬計的信眾,在聖堂後面蓋了一個有蓋頂的大祭台,可容納二百多位神父共祭,又在遍地碎石的大廣場上設置長椅,估計可供四千信友露天安坐,加上後面那一大片草地和旁邊的通道,能一同參與聖祭的信友可以高達數萬。座椅的組群間,還有幾條混凝土舖設的通道,供神父送聖體時走動。

六時正,聖雅各堂神父開始以克羅地亞文領唸全玫瑰經,來自世界各地的共祭神父逐一以母語領答一端。採用萬國語言是默主哥耶的特色,相信是要銳意打破語言的界限,促進人與人之間的和諧。

六時四十分,鐘聲響起,表示聖母向神視者顯現的時刻來臨,全體信眾立刻肅靜下跪,過了片刻,顯現完畢,才打破靜默,繼續誦唸玫瑰經。就在「跪迎」那短短的時光中,我想起神視者艾梵(Ivan)有一次問聖母說:「媽媽啊!為甚麼您這樣美?」聖母回答說:「我美,是因為我愛。你們也愛吧,那你們亦會很美。」那一刻,那下跪著上萬人的大廣場上,那一片靜,鏗鏘有勁,其聲如鐘鼓,其清如琉璃,童貞的聖潔與愛情深深地烙在我的心上。我並未聽見有人看見異象,但異象卻顯現在我的心底,

七時正,萬國語言彌撒開始。主祭採用克羅地亞語,現場提供即時翻譯,信友可透過接收器收聽自己聽得懂的語言,我感到有點回到宗徒時代聖神降臨那一刻的味道,宗徒說的是母語,群眾聽見的是自己的鄉音!讀經也是精心安排的,由不同國籍的神父以母鄉的語言輪流恭讀。

理論上,前來默主哥耶的信友參與彌撒聖祭應該不會遭遇太大的語言障礙。

萬國同聲,攜手走上和平之路!

……待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