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年時代,時常思索宇宙人生的奧秘。我像一個靈性上的孤兒,從孔孟流浪到老莊,又從釋迦漂泊到基督。我很想追尋一個可依可信的神,對於天主教信仰,我是又愛又恨,愛者從小在教會學校中受教育,在信仰的温床中成長,恨者是太多規條,太多限制。我的心是火熱的,卻遲遲未肯跨進教會的門檻,我的心是迷惘的,常常在教會門外窺探。於是,在信友天天早上參與彌撒的時候,我便悄悄溜進教堂裏去,找一個最稀疏、最不起眼的角落去端坐。我只想捕捉神的感覺。

 

    直到一天,我偶然回頭,與身後不遠處的那位神父四目交投。我知道,他也天天坐在同一位置上,我從不理睬他,他也從不來管我。我一時不知所措,隨便點了點頭,胡亂說:「嗯!神父,想領洗該怎樣呢?」

 

    他說:「到寫字樓去取表格填寫,報讀慕道班。」

 

    我點頭說:「好的,神父。」然後回過身來,重新靜靜地坐著,我沒有想過要去寫字樓,也沒有想過讀慕道班。沒多久,剛才那位神父突然站在我的身旁,手上多了一張白色表格,催速我立刻填寫,我一時無奈,只好照辦,但心中卻想:「怎辦?」神父還熱心地指著一位女士,告訴我她就是導師。

 

 

    這位神父鬢髮如霜,肚腹圓鼓鼓的,體重不會太輕,走路也絕不輕盈。我很熟悉這座聖堂的地理形勢,知道他要爬數十級的樓梯上寫字樓,又回頭下來,一定花了不少氣力,心裏著實感動。但我依然未願意走出進入教會的第一步。

 

    我暗裏想,慕道新班開始的日子還遠,慢慢再謀對策好了,也許,他們會忘了我!想不到,慕道班導師下午便來電,邀請我第二天星期六去上課。

 

    我結結巴巴地要推:「新班是要等三個月嗎?」

    慕道班導師說:「神父說你可以插班。」

    我不知如何推辭,說:「唷!太倉卒了!不知有沒有時間呢!」

    慕道班導師温柔地說:「神父說希望看見你。」

 

    她這一說,我的眼前立時浮現神父那一頭銀絲、圓胖的身軀和那道高高的、陡直的石梯,當然,還加上我的幻想:他如何喘著氣,一步一艱難地攀登石級。我的心頓時輭了,我聽見自己說:「那,好罷!明天見。」

 

    我就是這樣開始了慕道班。當時,我沒有想過自己會真的成為基督徒,我依然在盤算,怎樣去擺脫這位神父、這位導師和這個慕道班。

 

    人活著,所以存在,存在著,便有心靈活動。一思一言一行,莫不來自生命,生命又來自那恩賜生命的主人。人生的種種機緣際遇,早已有了天命,儘管你如何不情願,祂要,祂自有祂的方法。要與祂拔河,實在太浪費氣力,倒不如乖乖的讓祂作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