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一陣子,朋友從香港來訪多倫多。我們很久沒有見面,話匣子一開,當年情、當年事和當年趣談都翻了出來,談個沒完沒了。
我們是慕道班的同學,三十年前一起領洗。她在我們班上,最有才幹,最有識見,而且家境富裕,房子大,又有傭僕,為畢業後的慕道班同學提供了一個聚會的好去處。雖然大家從沒有商量過,但心中都已默認她為領袖。
一般來説,新教友的心火都很旺盛。當時,我們都很年輕,朝氣勃勃,而且滿腔熱血,很想為教會和社會做一點事。
有一次我們聚會,談到社會上很多人,際遇坎坷,境況淒涼,我們這位領袖有感而發:「如果我們能夠組織起來,伸出援手,應該是很有意思的事。」猛然間,我們的心都擦亮了火光,嚷著要為這個即將誕生的團體想一個名字。這支有理想、有熱情,亦願意坐言起行的新力軍,應該起一個甚麼名字呢?大家七嘴八舌,談了好一會,仍是下不了定案,最後,我們的領袖動議說:「我們應該像大旱中的甘霖,濟人之困,急人之難,就叫『及時雨』吧!」好一個有意思的名字!大家立刻拍掌和議。
宗旨有了,名字有了,當然就要赴諸實行,但可惜世事幻變,出人意表!就在我們著手興風喚雨之際,中英發表了聯合聲明,掀開香港九七問題的序幕。英國把香港交還中國這個決定,頓然令前景一片燦爛的香港蒙上陰影,動搖了市民的信心。「有錢人」是最敏感的,亦是最有能力求變的,他們紛紛籌謀對策,捲起移民潮的第一浪,我們這位領袖,就成為隨浪而去的第一批香港人。
『及時雨』失去能幹老練的領袖,縱使密佈了烏雲,但還未灑出一滴雨,便隨風消散。這次故友重逢,談起這件舊事,感觸良多。悠悠歲月三十年,昔日那班有心人,死的死,病的病,老的老,空嘆一番豪情,只成了一個永不褪色的回憶。
當日的「雨」沒有下成,確實很可惜,但人世間的一切因緣際會都是這樣,有熱誠,有衝勁的計劃不一定能開花結果,有時無心插柳,反而會綠葉成蔭。說到底,謀事在人,成事卻要看天主的意願。
我常常覺得,凡事盡過心,獻過力,成敗得失,無須過於執著。 就像我們那班同學,當時雖下不成『及時雨』,但大部份都在教會內緊守崗位,多年來竭心盡力,雖說不上是甚麼驚世駭俗的大事業,但看來,這種安排和結局,才是天主的旨意!
人生無常,不斷徘徊反顧,執著過去,只會綑綁著邁向明天的步伐。明天是風雨驚雷,還是明霞旭日,都得要走。回頭賴著不走,就會像羅特的妻子一樣,化為鹽柱(創十九:26)。
我們要做人呢,還是要做鹽柱?